朱青生

99艺术网：您为什么热衷于研究博伊斯？

朱青生：博伊斯是艺术发展的一个高峰，到现在依旧是一个高峰，他还没有被超越，也是为了他我1990年赴德国留学。在今天看来，博伊斯代表着当代艺术到目前为止的标准。博伊斯展览的出现，提示着我们什么是当代艺术。

99艺术网：这个“提示”怎么理解？所谓“高峰”是放在怎样的一个语境中来看？  

朱青生：当代艺术是有问题意识的，强调在场发生、即时反应的作品。这个“高峰”是在艺术史中来说的，博伊斯跟杜尚正好差了一代，杜尚是在做观念，博伊斯是把艺术变成了不可知的干预，杜尚有点儿像一个禅宗的和尚，博伊斯则像一个革命者。

99艺术网：他跟达达主义相比呢？

朱青生：应该这样说，博伊斯对达达主义既有继承，又有超越——那就是关注社会。达达是逃离社会，从一开始就反战，所以逃到苏黎世去给自己找一个解脱的办法。虽然这比较符合艺术的本质，但如果仅仅如此，艺术家的社会责任就没了。博伊斯对此做出了根本的纠正。他与安迪·沃霍尔一样，都是对当下社会的问题进行揭示。

博伊斯

99艺术网：您觉得博伊斯的作品里边最大的特质或者是他比较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朱青生：我觉得他主要还是用他全面的感觉打破了所有的禁忌，这个是他独有的特质。他是个典型的艺术家，他希望打破一切既有的传统和限制，开放新的可能性。博伊斯很愿意把自己的经历转化为对问题探索的起点，但绝不是对战争经历本身的回忆、反省和批判，这很重要，他是从具体的经验转化为人类共同意识的建立。

99艺术网：那您认为在博伊斯的创作中有不足或者可以怀疑的地方吗？

朱青生：他总是喜欢做一个意见的引导者、教育家、巫师去干扰、引导别人。如果一个人被引导就会失去最宝贵的自觉性，他占有了别人的自觉、把人带到了一个启发的状态。当然有时候在幽暗的状态中坚持他的光明是值得尊敬的，但是一味地把他人看作是被照亮的关系，这是人类不平等的根源。他所自大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坚持和掌握的那个“真理”。但是，到目前还没有出现比他更伟大的。

99艺术网：您认为他和后现代思想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朱青生：我觉得没有关系，所谓后现代是指现代主义的一个风格、一个方面，但是在中国被夸张成一个超过现代主义的文明逻辑，其实现代主义包括自否原则，就是自己否定自己，这是一种高度的反省能力，把传统的因素加入到创作过程中间被我们说成是后现代，后现代本来是一个建筑领域的概念。

99艺术网：我看到您有一篇文章，概括过博伊斯作品的三个特质，但是最后提出了一个观点：“他只能在自己的套路中玩弄人的觉悟的机遇。尤其碰到对这一套更熟练的东方人时他的笨拙时有显现。”

朱青生：对，那是我九十年代写的一篇文章的一部分，现在又拿出来做了这次展览导论的一部分。我想说的是一种思维的自我否定产生的一种悖论，而且在悖论中间提供理解的手段，从而产生自我觉醒、原创的办法，这是在东方经常看到的一种办法，博伊斯用得也很熟练。

博伊斯作品《如何向一只死兔子解释绘画》

99艺术网：如果有中国的艺术家跟博伊斯之间产生对话关系，你认为会是谁？

朱青生：很多，搞社会艺术的都和他有关系，艾未未就是典型，何云昌就完全是博伊斯在中国的回声和追随者吧。

99艺术网：隋建国老师呢？

朱青生：他不是，他的方法是把人的价值再度显现出来，但是不要让他有意义，博伊斯喜欢赋予它意义，隋老师有一点点超越了。当然他最近的作品我不清楚，他这方面的发展我是非常注意的。

99艺术网：“大尾象小组”呢？

朱青生：“大尾象”有一点像介于达达艺术和博伊斯之间。

99艺术网：这次展览我们看到大部分还是资料性的东西，博伊斯真正有分量的作品好像没有。

朱青生：没有怎么引进，我们希望以后再做一次，这个收藏比较少。

99艺术网：博格也不是博伊斯比较大的藏家。

朱青生：应该算很小的藏家，但是他便宜，三百万就可以把这么多作品拿过来。

99艺术网：您认为这次引进博伊斯，对于中国的当代艺术有什么意义？

朱青生：中国接受当代艺术是扁平式的，国门一打开，很多西方艺术同时进来了，没有自然生成的过程。所以中国的当代艺术没有博伊斯的问题意识，而这次近距离呈现博伊斯的作品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意义就在这里。

99艺术网：您还会就博伊斯做什么专门的报告吗？

朱青生：18号在央美我有一个讲座，题目叫《博伊斯的非常反省》。

99艺术网：好，听后我们再聊。